這(下圖)是李靜蹊老師1982年10月2日給我寫(xie) 的回信。
如果不拍一張發到朋友圈裏——就相當於(yu) 存檔了,說不準哪天就會(hui) 給弄沒有了,因為(wei) 信紙業(ye) 已變脆、發黃且有破裂和部分缺失,信封也早已遺失。
李老師是對我要求最為(wei) 嚴(yan) 格的老師,因為(wei) 他與(yu) 我爸爸是同事,是我父親(qin) 的兄長般的戰友,且與(yu) 我老爸同處一室;所以,他認識我很早,在我很小的時候見到我偶爾去羅山縣東(dong) 鋪中學找爸爸時,就“兒(er) 娃子”長“兒(er) 娃子”短地叫我,似乎也更有理由對我要求嚴(yan) 格。
上中學時,李老師恰恰教我的地理課。這個(ge) 時候,見到我時,還是“兒(er) 娃子”長“兒(er) 娃子”短地叫我,我感到的既有在同學們(men) 麵前的不好意思,也有覺得比同學們(men) 更加的溫暖和幸福……
每次上課他都愛提問我。我回答的也比較好,於(yu) 是,地理課課代表就花落我的頭上了。
有一次,他老人家布置完作業(ye) ,就放學了。作業(ye) 是要求大家記住全國各省、自治區、直轄市的簡稱,並要能夠在空白地圖中找到它們(men) 的位置,日後要檢查。
作為(wei) 農(nong) 村的孩子,我過去就沒有接觸過地圖,也鬧不清楚天南地北。李老師雖然現在講了,課本雖然也發下來了,但是一下子還是分不清個(ge) 子醜(chou) 寅卯,看到地圖就是頭一下子就要懵掉的那種狀況。
而且,似乎還有很多其他如數理化等科“必須”要做的作業(ye) 。於(yu) 是,我就苟且從(cong) 事,即使下次上課點到我的名字,一時半會(hui) 兒(er) 答的不怎麽(me) 好,想必不會(hui) 是什麽(me) 大事,李老師應該不會(hui) 吵我的。
我的判斷錯了。時過一至兩(liang) 天,又輪到李老師的課了,是那天上午的第一節課。
一上課,李老師就周武鄭王地提問,檢查大家課後學習(xi) 的情況。自然,我首當其衝(chong) 地被喊起來回答,一問三不知。
我緊張至極,慚愧至極,臉熱辣辣的……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兒(er) ,他老人家絲(si) 毫不留情麵,逮著我狠狠地批評了一盤兒(er) :“兒(er) 娃子,答不上來,兒(er) 娃子也不行!”讓我無地自容,很是下不了台。
我覺得,我給爸爸也丟(diu) 人了……
從(cong) 此,我對地理課不敢怠慢了。
李老師依然總是提問我。但是,功夫不負有心人。課堂上,他老人家每問我都對答如流,百分之百正確,高興(xing) 的他連稱“好兒(er) 娃子,乖兒(er) 娃子”,喜不自勝,對我印象尤好,好感有加。
轉眼之間就到了高二分科。李老師寄希望我上他所帶的文科畢業(ye) 班,因為(wei) 他覺得我的文科基礎好。
人,有些時候不碰南牆不回頭。彼時,我偏偏喜歡物理、化學實驗課,我自不量力,執意要上理科。李老師非常看好的我,分科結果出來大出其所料,一個(ge) 字兒(er) :惱死!見我,扭頭就走,再也不理我這個(ge) 不聽話的“兒(er) 娃子”了……
高考成績告訴我:要想進入大學深造,你還不得不回過頭來,老老實實地按照李老師所冀望:上文科!
我被迫從(cong) 文科學起。
李老師捐棄前嫌,待我如初,我也喜出望外,真是兩(liang) 情相悅。我主動學習(xi) 的勁頭也越來越大了,成績越來越好,他堅信我將來在高考時一定會(hui) 有好的表現的。
然而,一不留神兒(er) ,我竟又把他老人家給開罪了。
李老師一生忠誠於(yu) 黨(dang) ,忠誠於(yu) 黨(dang) 的教育事業(ye) ,勤勤懇懇,兢兢業(ye) 業(ye) ,任勞任怨,一絲(si) 不苟;對學生要求嚴(yan) 格,對個(ge) 人要求更加嚴(yan) 格,上課從(cong) 不遲到。
一次,離上課的鈴聲還有一兩(liang) 分鍾,他抱著一大卷兒(er) 《中國地圖》《世界地圖》甚至於(yu) 還有分類地圖,匆匆來到教室。我坐在前麵,不假思索,無名興(xing) 奮地高聲尖叫:今天的這節課叫XX老師給搶走了!他一聽就惱火了。我卻成了丈二和尚,摸不到頭腦了。原來,他生氣的不是別的,而是我的措詞不當,不該說“搶”字——好像他一心好意、忠實地按照學校安排來填補因故調課出現的空缺,是來與(yu) 別的老師“搶課”一樣,好生不悅,於(yu) 是毫不客氣地把我給批評了一通。
後經了解,是學校安排上有失誤,造成了老師們(men) 上課出現了衝(chong) 突。我知錯兒(er) 了,錯兒(er) 不在李老師身上。我更不應該用客觀上可能會(hui) 產(chan) 生帶有嘲諷口吻、意味兒(er) 的字眼兒(er) ,來描述李老師熱忱工作的態度和作風及行為(wei) 。
參加工作以後,我曾經專(zhuan) 程造訪過和在縣城街頭邂逅過李老師數次,那時候,他已經調到縣城學校工作。
為(wei) 人耿介的他,甚至還給我反映過一些社會(hui) 不公的現象和問題。見到精神矍鑠的他,總給人有一種老驥伏櫪、誌在千裏的感覺,我樂(le) 見老人家健健康康地安享幸福的晚年生活。
詎料,後來突然從(cong) 他人口中驚悉李老師因病醫治無效,與(yu) 世長辭,已走許久……聞此噩耗,我悲傷(shang) 不已,沒有見到恩師最後一麵,甚至於(yu) 連他交代給我的事情還未幫其辦理成功呢!
李靜蹊老師是對我要求最為(wei) 嚴(yan) 苛的老師,是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老師之一,也是我最欣賞和想念的老師之一。今天在整理自己既往的人生時,突然翻出他老人家四十多年以前給我寫(xie) 的一封情真意切、飽含期待的書(shu) 信,滿頭銀發的老師,戴著眼鏡,慢條斯理的講課,誰若在課堂上講話“開小差”,他就用從(cong) 眼鏡角兒(er) 散發的餘(yu) 光看著你,提醒“你要注意了”,其音容笑貌栩栩如生,仿佛還在我的眼前,一切都仿佛沒有改變……
曾幾何時,作為(wei) 學生,我每每外出工作學習(xi) 交流,看到那麽(me) 多中外地理標誌,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起李老師,想起他如數家珍般地給我們(men) 講述祖國名山大川和世界旖旎風光等的神采奕奕,感恩於(yu) 他,同時又為(wei) 老師沒有如此的機會(hui) 而感到深深的遺憾和惋惜……如果老師都能像我們(men) 學生一樣幸運,有了身臨(lin) 其境的切身感受,再“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”,更加繪聲繪色地講授,學生豈不更加受益無窮、其本人不也益發“其樂(le) 無窮”嘛!
通過令人尊敬的李老師的教育方式,我深深地感知,一個(ge) 中、小學生如果在校期間能夠遇到一位良師、嚴(yan) 師該是多麽(me) 的幸運啊;同時,遇到良師、嚴(yan) 師的學生,能夠虛心接受批評、自覺學會(hui) 轉彎、積極響應老師的要求、發憤刻苦學習(xi) ,不叛逆、不與(yu) 老師對立,都是可以走出自己人生的一片光明天地的。可惜,處在中小學階段的許多學生不能夠自覺地懂得這一點,等到將來深諳這一道理了就已經晚了。
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。這大概就是李靜蹊老師光輝名字的由來。多麽(me) 有詩意,又多麽(me) 光彩奪目:桃樹和李樹不招引人,但因它有花和果實,人們(men) 在它下麵走來走去,便走成了一條小路……正如魯迅所說“希望是本無所謂有,無所謂無的。這正如地上的路;其實地上本沒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”。李老師是我們(men) 這支師生隊伍的帶路人,我們(men) 這些學生都是跟著他老人家的步履不停行走的人,在我們(men) 的身後走出了一條富國強縣之路,恰恰契合了他默默無聞、教書(shu) 育人、桃李滿天下的一生。
李老師為(wei) 人真誠、踏踏實實、品德高尚,從(cong) 不自我吹噓,實績突出,是典型的“老黃牛”式的社會(hui) 主義(yi) 事業(ye) 建設者,自然得到他人的認可和尊重,深受師生和學生家長愛戴,其真誠之心和無私奉獻的品德贏得了人們(men) 由衷的崇敬。
我想您,李老師,親(qin) 愛的伯伯老師!